《缅甸短篇小说》
(译者注:这是一篇反映缅甸农村生活,有关妇女生育艰辛和本土接生婆的小说。其中有些关键词必须先注明,如:缅语“纳德”,接生。此在缅甸为妇女专业。前译为“接生婆”,实有贬义,故改为“接生婆婆”,多点尊重。 “阿梅”应译“毌亲”或“妈妈”,“戚”译意为“爱”,“阿梅戚”意译应是“可爱的妈”,“母爱”不像人名,故用音译。“玛玛”缅语为姐姐,恐有混淆乃用译音。“阿梅杜加拉马支”照译应是,“母亲印度姨”亦译音。)
「听着,突旺,你从你娘肚中突兀突兀來到人世是从我手上,一边清洗你鼻孔的污渍你唇边的血渍,我呀……焦虑地等你的哭声,稍停哇地一声,你的哭声让我心上一団包袱掉下,才笑得出声。好了,检查是雄是雌,五官四肢是否齐全,大声地向世界宣告是「男孩!」的是我……。」 “阿梅戚”盯着我说后稍做休息,呷了一口清茶,放下茶杯…… 「这些那时你还是刚出生的婴儿,当然不会知道。」 断断续续地,阿梅戚的具有抑扬顿挫的话音,颇有韵律感。 「然后,妈的手……该挖的要挖,该掰的掰,这也是为让红嫩嫩的生命活着来到这世界。」 「这些我知道,阿梅戚。」 这次我不再宁静地听他的话了,因为这些是我知道的事,所以,真诚地给她支持。 「原来是这样!」 起先激奋的讲述的阿梅戚,跟随着这句「原来是这样!」降低了兴奋,满意欣悦声也是低低的。脸色也沉了。 据我所知阿梅戚是位乐观豁达的人。符合“区域接生婆婆”的名实,她走遍了家家户户,说话声音宏亮,从远处就可知道她的所在,说话直直爽爽,直棒桶破锅。不熟悉的会感到羞耳,但都是兄弟姐妹,父母儿孙应该知道的,不听也不行。所以能和阿梅戚闲谈,区里的人都很喜欢。阿梅戚也高兴。现在这个阿梅戚话顿了,语音也低了。我到来的目的是要请阿梅戚,听阿梅戚的语气,好像要婉拒,不肯相随的样子。 所经历过的,只要有关孕妇和临盆妈妈,婴儿初生的事,阿梅戚这人不计三更半夜,随邀随到,现在可像是要…… 「阿梅戚,是不是请的是我,所以不肯,为什么呢?」是要问的,我有我的私隐。 问是问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並没有得到阿梅戚的回应。然后,她不经心地微微摇着头。 远处村中央路上传來了赶牛的声音,孩子的哭声,狗吠声的吵什,可在阿梅戚的茅屋里,只有我和阿梅戚两个人的呼吸,一进一出……。因而,不经意地环扫了一下周围,阿梅戚好像难以回应我而紧皱着眉头,眼睛却望着茅屋外的景色。过一会儿…… 「你的岳父宇达叫说,不能和我一起吃饭,我煮的莱不干净,所以我不能跟。」 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话。这话该不该说,阿梅戚可是经过天人交战的,阿梅戚的声音渗什了深沉的哀伤。当阿梅戚的回音一落,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呼……阿梅戚是为了这事才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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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麓边我出生地的小村约居有一百户人家,和村庄最近的城市相距十公里,路是步行路,因而对一个小学生的我,仰光是在地图上……。认为近村的城市就是大城市了。给落脚仰光的机会,是在我三年级考昇,和在仰光「笫一都」寺庙掛单的伯父和尚回乡的机缘巧合。 「这孩子很聪明,让他考大学,我负责。其他的孩子你们培养,这孩子交给我。」和尚伯伯的言懿,农务在身的父亲不能違背,腰间搂着小孩的母亲更是无言以对。 「我一看就觉得,这孩子会成才,村中小学后,就封顶了,喂!突旺,准备包袱。」 我呀捨不得离开爸妈和两个弟弟,不过听到将可继续升学读书,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期望。和尚伯伯起驾回仰我就紧随而去了。 寺庙书塾和班级学校穿梭到笫六册考试后我才回一次乡。这时我才和阿梅戚更加亲近。请看这亲近的真像。 我从村里出來时,摇手告别的是两个弟弟,暂时回乡的当天,在村头迎接我的已是五位弟弟。奇怪的是进了村口还没进園子门;「刚到也吧,赶快到南边去请阿梅戚!」父亲的命令,口里喊着「再添一个啰!」我狂奔在村中大路上。 那时我冲进阿梅戚的茅屋,她正在吃饭。「阿梅呀!肚子痛!」我的这话出口,阿梅戚已在洗手,然后,跟在抓起药箱往回奔的我后面,阿梅戚紧跟着,我很惊異阿梅戚的脚步之快㨗。回到家,在待产房里,妈疼得叫喊大哭,我呢……呆立在待产房门前不知所措。阿梅戚口不停地嚷嚷,双手却像接龙般操弄着她惯做的事。 「嘿……孩子到外边去!」 虽然阿梅戚几度驱我离开,但因为妈的痛楚的嚷声,我的两只脚已不能动,像被混凝土凝固了,因而才有机会看到阿梅戚专业熟练的动作。不一会儿,「是男孩,好大的一只!」为让前门的父亲听到,她大声地喊叫,在阿梅戚用破旧纱笼包裹弟弟的时候,我得到了靠近妈身傍的许可证。 然后,枕着装有麻子包,酒精,婴儿常用药的药箱,傍着睡在竹箩筐里弟弟,我躺下了。看见早先阿梅戚手中鲜血淋淋的弟弟,在我面前吸吮着他的小姆子,我心中有如进行着一场“印族””戚底”佛巡境游行。阿梅戚此时在向她相信的神祇祈告,感激衪们的保佑和赐与。 以后的日子,「今天丰乳叶汤,明天艮花树叶汤,后天……」是阿梅戚煮给妈吃的月内补品食物。我呢也记下了曾跟着吃用阿梅戚安排的每天各異的守月食疗菜食。说是「符合日月星辰有益身心」的药食。不管怎样,见到我的母亲,我的弟弟快乐健康,我心里就有说不尽的欣慰。 和医院诊所距离遥远的我们的村,对我们七个兄弟和我妈,阿梅戚是我们心中最崇高最可尊敬的偶像。尤其是产后满三日換新血,燻烟,用“都莺枝”根茎,野柚根等草药为我妈发汗。发汗后清净了身体,用黃姜,“冬兰支”敷得皮肤金黃,金黃的皮肤显得格外美艳。我感到我妈每经一次发汗,就更为健康。因此,在妈滿月时我混合着和妈一同膜拜了阿梅戚。 阿梅戚在接受我们母子顶礼的同时,给我们一大堆的祝福。另手中拿着爸赠送的棕色纱笼布说:「谢谢了!斋戒月守斋日有得穿了。」 我妈滿月后阿梅戚照样在我家进进出出,因此多管闲事的我,和阿梅戚成为一对说不尽的话筒。妈在喂弟弟乳时姿势不对阿梅戚会给予纠正,给弟弟冲凉时给他揑塑鼻樑,展开耳叶的动作,真可谓内行熟练。我问她这样的本领从那得到…… 「妈们小时候,我们村不像现在这么安宁。枪声频传,所以临盆了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非常困难不用说,在这样的环境生育的可也频繁,嘿,嘿,那时村里的专业接生婆婆叫“阿梅杜加拉马支”,我还只是个少女。有空就跟在阿梅杜加拉马支身边。」 「喏……在枪声中也无处可去,在待产房有粗茶可喝,有茶料可吃,可听到村头村尾的口传消息……嘿嘿。」 「后來,替初生婴儿洗澡包巾,阿梅加拉马支对我说,你要不要学接生,一说喜欢……來,这样坐,这样叫产妇用力,你的手控制着,接生一个教一项,就这样学会了。」 如此水壶不断滔滔不绝的话语中,阿梅戚口不停手不闲地,为妈的篷头散发上椰油梳理。 「还得顺便说一说,知道吗。那个阿梅加拉马支还教我,没到产期的孕妇,要怎样手测,胎儿在怎样的情况是几个月。呼……看见吗,胎儿位置不对,要这样矫正……看见吗。那孕妇怀的是男孩,行动敏捷,走路轻快,就是这样手牵手地教你。说尽了就是凡与妇女有关的,都不曾留一手,倾囊相授。阿梅加拉马支逝世初期,我要独担接生工作,心跳加急,能成吗?!能成吗地,然后,就按照阿梅加拉马支的方式,依样画葫芦,努力地做,终于成功地完成了笫一次。当时我代表所有的孕妇,感谢阿梅加拉马支的恩德,我流下了眼泪。」 那时,听着阿梅戚的述说,我张着的口,久久都合不笼。 近开学要回仰光告辞时,阿梅戚循循告戒要用功读书的音韵,和我妈的声音没有两样。机缘巧合的是我将从村里离开的那天,县卫生局发来邀请阿梅戚的函件,根据可靠的消息是说,要向阿梅戚提供进步现代化的接生知识和对村里的接生工作给予协助。我早就算定“替老虎插上了翅膀。”。 就这样我努力准备考升十年级,想得到大学衔头,我不停地攀爬这几座高山,我和家乡就像空中的风筝和线团轮。分开着的。有一次……开始进入工作,初步有能力寄点家用给爸妈,人还是和村子疏远着。最遗憾的是和“玛玛”的婚事。 她,爸爸的独生女玛玛是我公司的经理,比我更有能力找钱,是个超能力找钱的玛玛。钱找腻了才找爱,年龄就已三十多。我这儿成了玛玛爱的浪花停止的堤岸。 我和玛玛初恋吋虽然有过激情,因没有得到玛玛想要的我的“血”,爱的浪潮曾显低落,困难就在近四十的玛玛,没有其它的缺项只是“不孕”。各种OG,各类诊疗,花了钱,人疲劳,当玛玛感到劳累时,为休憇我把她带到妈住的村子。到村里爸妈和我几个兄弟对玛玛的殷勤招待,使玛玛都感到非常不自在。这里边还有听到消息赶来的阿梅戚。 「突旺的媳妇是吗!好标緻呀!噢!……还没有孩子?是吗,來……掀开肚。」 渴望有孩子的玛玛,只要说能有孩子,连“密摩”须弥山都会爬,把纱笼向下滑松一点那可是一樁小事。阿梅戚照她的方法,用手指,后掌节,按摩玛玛的小腹,口中不断嚷嚷“一定会有的。”,我的玛玛因阿梅戚的柔软的按撫,说是不知不觉入了眠。 从乡村回归大约三,四个月,巧逢“直陣卒”点灯节,为膜拜长辈我们又來到乡村,在去顶拜阿梅戚时遇到一件奇葩的事。 「突旺……你媳妇有了!」 阿梅戚的话在我们夫妻间像是一响枪声,我说;「阿梅戚,可能吗?」 「突旺……一个妇女别来站在我面前,一见眼眶,眼球,耳朵后部叶,我就可以说已有几月。然后,凸肚的不要走过我的面前,我可以直说是男是女。」 实在的,阿梅戚的话就像掌击大地永无虚发,到城里给“0G”一查,证明己有三个月。此时我趁着高兴给玛玛一个建议,要把妈和阿梅戚请到城里,妈照顾玛玛,阿梅戚照顾孩子,多好的计划!那时我的岳父宇达叫是同意的,「只要我女儿我孙子健康什么都行!」 我的意愿是要玛玛有如我妈那样硬朗铿锵,还有我的“血”也像我们兄弟般“噹噹响”。因而才送信到村。妈和阿梅戚一接到信,笫二天就到來了。遭的是妈从村里带来的黄姜,戟巴豆,紫皮竹叶等草药,玛玛的父亲却认为是垃圾。阿梅戚就如她本性「要长远,担保你的女儿产前产后都会健康。你的孩子也保证如突旺兄弟们一样壮硕灵活。」虽然进行说服收揽。玛玛的父亲还是一股脑地摇头。 巧的是0G预测的产期和阿梅戚的相同。看日子阿梅戚说是星期六。一说是星期六岳父大人宇达叫就说:「是首胎男孩,要不要剖腹催生。」,对这,玛玛是点头的。 阿梅戚主张瓜熟蒂落顺其自然,日升水涨,发财的也一大堆。玛玛的父亲「不行!」。就这样选择吉日准备进手术房,我注意到阿梅戚的眼神晃怱,说明白阿梅戚的意愿,是想亲手迎接闯进人世的这“傢伙”。现在可是把尚未准备好的客人,強拉进客厅让他坐下,阿梅戚非常地反对。困难的是主人的意愿阿梅戚只好顺从举手投降。 呐……从手术房出來了,玛玛抱着我的儿子,我在玛玛身旁汇计着层层的收据,加着那些数据,然后,口诵一些数目。阿梅戚此时不断「啧,啧……。」摇头。妈说「可以布施一座凉亭」。是啰!村里布施一箩,半斗米算是“至善施主”,为我儿子花费的,这个数目自是难以容入阿梅戚的耳朵。 难认应付的是玛玛的父亲,「孩子还嫩,容易传染病茵,」,「有没有洗手脚?」的秩丝网罩罩着了的我的儿子,妈和阿梅戚只好呆在远处发楞。 有一天,「把这些丟到垃圾桶去。」玛玛的父亲指着阿梅戚从乡村搬來的草药下了指示,妈和阿梅戚同时说「到庙里去找和尚伯伯。」,可是这一去深夜也不见回家。 笫二天早上,我到和尚伯伯的庙里,和尚伯伯非常安祥,「说要回乡,送她们到車站了。」,我希望我的儿子能隆鼻展耳,双脚平稳矗立,还有玛玛硬硬朗朗,自然很是掛心。因此,我用我们兄弟一群,我们乡村和我们同辈出生的真实,直到今天像我妈能健康壯硕,育有一群孩子的乡下妇女为证,向玛玛的“黑眼镜”进行挑战。最后,「能有这么个宝贝也脱不了阿梅戚的恩德。」,玛玛也参进了战围,这时,我的岳父才改变了他的态变,「我走向极端了!」。所以玛玛亲自到阿梅戚家拜请,可是阿梅戚态度好像非常坚持,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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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宇达叫也道歉认错,说自己走了极端。另玛玛说想念她,所以我特地來邀请。茅房里阿梅戚沉默着,我一样毫无声息默默地回忆着过去,寂静凝固的气氛冻结了整个茅房,我不得不把来龙去脉又重述了一遍。 「你岳父真的这么说了吗?!」 我的重述一停,阿梅戚的声音显然硬亮了。以一个最了解阿梅戚性格的我,当然理会这种声音代表的涵意。「阿梅戚呀!我现在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儿子,我想用谷粒枕头使他的脑勺圆美,洗浴时塑高鼻樑,压抚额头,阿哈!……就像阿梅戚给我们做的那样。」 到此我停止了我的话,阿梅戚脸上出现了希望听到后续表述的微笑。 「这些玛玛不会做,还有虽然有我指点她阿梅戚的摧乳汤,她很想,可是不会做。阿梅戚呀!请你跟我回……」 使人惊奇的是到这儿我的话才没了继续的机会,为什么?阿梅戚己经在換衣,整理包包准备和我回城,口中哴着…… 「好了……突旺……別啰嗦了,阿梅戚要跟,你岳父如不喜欢我,我就不和他同桌吃饭。唉,……小孩和小孩的妈的事,可是我的事,我的责任……好!走吧。」 阿梅戚话音未落人己到茅屋外,屋门还是我关的,不然她会就洞开着。 我当然知道,阿梅戚这民间接生婆婆,用孕妇,临盆妇,婴儿做为诱饵,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紧跟相随。现在不顾炎炎热日下的路,她又启程了。在她的心里除了「母亲的真诚」,「母爱」,並没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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